平臺經濟：“溺愛獨生子”還是“放開三胎”？
- 發布時間：2022-02-28 10:23:50
- 來源：人民政協網
人民政協網2月25日電（記者秦云見習記者馬嘉悅）“發展平臺經濟就像家里的孩子似的，頭部企業既是本地的驕傲也是國家的驕傲，但不能過度溺愛他，溺愛不利于他發展，也不利于行業的發展，最好的政策——‘放開三胎多生’，我們就有選擇了。”2月23日下午，在由人民政協報·人民政協網主辦的“加強平臺互聯互通、優化營商環境”座談會上，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網絡交易監督管理司副司長張道陽表示。
過去的一年，無疑是“中國互聯網反壟斷實質性啟幕之年”。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針對平臺“二選一”等壟斷行為，向阿里巴巴開出182.28億元罰單、美團開出34.42億元罰單，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一段時間以來，相關部門多次部署，強調堅決反對壟斷、防止資本無序擴張，著力規范平臺經濟競爭秩序，營造公平、高效、有序的市場競爭環境。可以預見，在相關部門的不斷推動下，平臺互聯互通已不可逆，這將有助于營造開放包容、公平競爭的生態環境，夯實我國互聯網行業長遠發展的根基，推動更多新技術、新模式、新業態、新產業不斷前進。
會上，多位全國政協委員和專家學者、業內資深人士圍繞數據互聯互通、互聯網反壟斷、數字經濟發展等話題進行了探討。人民政協報社黨委副書記、副總編輯張寶川主持會議并致辭。
公權力到底要不要介入平臺互聯互通？
我國平臺經濟的繁榮更多的是基于成熟技術和商業模式，應用規模最大，場景最豐富，但是當下我國互聯網用戶增量空間收窄，獲客成本越來越高，流量為王，平臺的壟斷發展集中在流量爭奪、資本強強并購上。
“平臺互聯互通，公權力到底要不要介入？是改革開放政策和中國龐大的消費人口基數成就了平臺經濟，還是平臺經濟自己成就了自己，這是我們要認真考慮的問題。”張道陽指出,現在有很多自然人在網上從事經營活動，平臺掌握著他們的準入資格，這對市場經濟發展有積極的一面，但從某種意義上講，社會治理的權力從政府部門向平臺企業轉移，所以必須探討平臺生態的公共屬性或者準公共屬性問題。
全國政協委員、北京市朝陽區政協副主席，北京國際城市發展研究院院長連玉明認為，平臺開放勢在必行，數據確權是當務之急。數據權、共享權、數據主權是平臺的核心，我們稱之為數權。共享權是數權的本質，是平臺互聯互通的關鍵，是公平競爭與反壟斷的根本指引。
全國政協委員，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家對外開放研究院研究員、保險學院副院長孫潔表示，數據不共享、平臺不互通是社會治理中最大的“卡脖子”問題。“三醫聯動”難以推動，實際上是數據不共享，醫療、醫保、醫藥三家之間的數據和平臺不對接，甚至醫保內部系統數據也不對接。“快遞、外賣、網約司機等群體的權益保障，還得用互聯網思維、用平臺的方式來解決，這就要求政府要通過數據經濟平臺、區塊鏈技術來解決平臺經濟從業人員的權益保障問題，維護他們的權益離不開平臺數據，因此互聯互通非常重要。”她呼吁。
北京市政協常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龍信數據研究院院長屈慶超指出，在最近一項有關中小企業的調研中，與網絡平臺緊密發展相關的這些行業，有超過四分之一的企業認為自己的成本受到了互聯網平臺收費的影響。
“越來越多的中小微企業發現平臺的競價規則、競價成本遠遠高于行政成本，說明平臺具備一定公共屬性。”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認證認可技術研究中心辦公室主任萬力表示，在使用一些APP的過程中，會出現授權的情況，本質上還是反映了平臺的公共屬性問題。所以在平臺上，普適、普惠、普遍應該是基本共享共通的原則。
平臺數據應如何開放？對誰開放？
“解決平臺開放和互聯互通問題，最根本的一點還是要在數據上下功夫。雖然民法典、網絡安全法、數據安全法、個人信息保護法對數據作出一些規定，但基本上是宏觀性的。”連玉明在會上直言，數權不同于物權，它的屬性是“一數多權”，或者說數據所有權與數據使用權可以分離，這也是數據確權的難點所在。不解決數據確權問題，去研究平臺的開放、共享、監管，甚至侵權、壟斷、治理都只能停留在表面上。建議加快數據確權的立法解釋和完善配套政策，為平臺互聯互通提供法律保障。
在萬力看來，互聯網天然具備開放的本質，只不過現在遇到了一些障礙。“解決平臺經濟的堵點一定要重視數據確權，這是基礎中的基礎。”
數據如何開放？誰開放？對誰開放？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副院長劉繼峰認為，反壟斷法敲開了開放的大門，后面的路還需要進一步去鋪。他建議，從產業政策的角度，進一步用法律法規去規范平臺的公眾性、基礎性，界定平臺規模，明確平臺權利、義務。
“很多大平臺同意數據開放，但在實際操作中有所保留，甚至利用技術手段再次抓取數據。”中國人民大學交叉科學研究院院長、競爭法研究所執行所長楊東表示，數據必須互通才能真正發揮價值。他建議，在修改反壟斷法中，增加數字經濟的反壟斷專章，針對具有超級平臺的企業進行反壟斷立案調查。同時，國家要加強監管技術手段，有效地檢驗、監督各平臺數據開放情況。
天津市南開區政協委員、南開大學競爭法研究中心主任陳兵表示，平臺數據開放中，有的平臺將對方共享的數據抓取回來，對于中小企業來說，實際上是數據的回流，這不是開放的初衷。因此要透過技術的層面來看待平臺開放問題。他建議，政府各部門要加快步伐，為平臺經濟設置好“紅綠燈”，推動營商環境法治化。
張道陽表示，接下來，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將立足我國實際，深刻把握平臺經濟發展規律，統籌發展和安全、效率和公平、活力和秩序、國內和國際，積極穩妥推進平臺互聯互通；依法加強反壟斷和反不正當競爭執法和綜合治理，陸續出臺相關規章制度，包括互聯網平臺分級分類指南、互聯網平臺落實主體責任的指南等，為平臺經濟發展營造良好生態。
平臺互聯互通更有利于誰？
中國信通院政策與經濟研究所監管部主任李強治認為，線上的經濟領域市場分割易造成企業間的低水平重復競爭、選邊站隊、線上流量市場價格被抬高等問題，嚴重制約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傳統的互聯互通指的是同質化平臺或者同質化業務實現互通，比如移動和聯通的業務互通，但互聯網時代的互聯互通指的是兩個異質化平臺之間的互通，比如電商平臺和社交平臺、社交平臺和短視頻平臺之間的互通，業務互補性更強。平臺互通之后，更有利于哪一方是動態過程，在一個更開放的市場中競爭要看企業的專業化競爭能力。”
數據到底有無善惡之分？紅盾大數據研發總工程師李建剛認為，數之初性本善。數據在轉化成信息、從信息轉化成知識、從知識轉化成認知、從認知轉化成行為的過程中，被人類賦予了操作手段、策略，因此要從數據的流動和應用場景中去判斷它的善惡。“打造平臺開放的生態是大勢所趨，要秉持‘堅持共贏、引導共治、實現共創’的理念，推動平臺私域業務和公域業務流量共享和業態整合，實現平臺經濟要素和社會經濟效益的共贏。”
既要大企業頂天立地又要小企業鋪天蓋地
“探討平臺生態互聯互通，更多的是營造創新發展的態勢，創新發展可能更多依賴于多元競爭，一旦形成了壟斷就很難有動力。”張道陽指出。
屈慶超認為從系統的視角看，經濟是一個復雜的系統，是各類主體、要素相互連接相互作用的整體。一要加強連接，提升經濟內生增長動力。經濟的發展既靠科學技術的進步，也靠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加強平臺的互聯互通，就是促進經濟系統的連接、暢通經濟系統的堵點，可以更好地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提升經濟內生動力，促進經濟持續增長。
二要把握平衡，只有共生才有共富。市場是個生態系統，生態系統最需要的是多樣性，平衡是系統有序的關鍵。我們既需要大企業頂天立地，又需要小企業鋪天蓋地。作為創造就業、活躍國民經濟的重要力量，小微企業在連續兩年多新冠疫情防控的壓力下，面臨嚴峻的經營困境。“降低平臺經濟參與者經營成本”“規范平臺商業規則”“治理網絡平臺惡意價格競爭補貼”等成為小微企業集中反饋的問題。平臺企業在發展壯大自身的同時，也需思考如何通過“大手拉小手”與小微企業共生、共富。
三要強化秩序，持續優化營商環境。既要加強平臺自治，又要促進社會共治。近日，國家發展改革委等部門聯合印發《關于推動平臺經濟規范健康持續發展的若干意見》，提出“建立有序開放的平臺生態”，要構建兼容開放的生態圈。秩序需要共同建設，平臺自身的秩序平臺要負主體責任，平臺和平臺間也需要互聯互通，比如平臺黑名單的共享、平臺與監管部門的數據互聯互通，這有利于強化市場秩序的監管，也有利于營商環境的持續優化。